那云成长老的脸色虽不至于阴沉,却也不甚好看。闫光拜入他门墙之下,已然将近百年,虽然并非是云岚宗当下二代弟子之中的最佼佼者,却也是他云成几名弟子之中最不俗的一个,今日这一番突然的变故,竟使闫光受此重创,此刻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竟连他七人连番出手都解救不过来。
闫光虽不至死,但是云成与云扬子几人眼光明锐,显然知道,这闫光的一身修为,已然去得七七八八了。
修道人练气不辍,一日不敢荒废,唯恐如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众长辈知道这闫光并非天资绝顶,更是于心性之中有几分狭隘,然而却生来确实是个勤奋的,故而方有今日之功果。这一遭突逢变故,百年苦功,一朝去了七八十年,任谁也不能接收。
何况是视修为如己命的练气士。
那几名在一旁的后辈弟子已被云扬子问询了一番,面对宗主和几位长老,任他们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那是闫光座下弟子的王成安,被救转过来后,面对宗主和师祖寒声相问,早吓破了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就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是今日午间,他师尊闫光忽而到此,只道有一件宝贝要赐予他,王成安大喜过望,连忙跪拜受了,闫光当场略施手段炼化的一枚南海蚌珠,叫他收取后,只需悉心祭炼,日夜以道胎真意磨砺,天长日久,自可与自身融为一体,成为一件不俗的法宝。
然则,正当他方大喜之余将这法宝遵照闫光传授之法开始祭炼不久,石生就来了。
闫光目光一沉,对他说道:“宗门山上的野兽凶物经久不曾管束,竟至越发有了野性,连弟子居舍也敢欺近,你且出去打杀了,也好试试新法宝的威力。”
王成安更不迟疑,欢喜地便杀将了出去,只是方一出手,便吓了一跳,竟是那位宗内无不苦恼之的小祖宗,他哪里敢惹,就要退却时,却终因年轻修为尚浅,竟收不住手了,所幸石生那一身出了名的铜皮铁骨与骇人蛮力竟是如此厉害,竟生生地挡了他运用法宝的一击,他心下一松,就要收手时,忽闻耳畔师尊的声音:“犹豫什么,继续出手,自有为师看着,伤不了他。”
王成安自称自己心头怔然,然则师尊闫光向来性甚暴躁,对座下弟子万不准触逆违背的,是故他心头发寒,便又继续出手了一记,却不料石生师叔竟如此厉害,反手之间自己便落败了。
这王成安却也干脆,并不掩饰,虽是其中只怕还有些许推诿的意思,然而云扬子早已气得长髯微颤,怒意深敛,虽未就此发作,却哪里有这小子的好果子吃,王成安当即便被喝命押去后山崖下面壁,等候裁断。
云扬子与六位宗老相顾之间,神色略微有异,终究都是修道明性了数百年的练气士,旋即便收敛了神情,只是其间仍旧一片寂静,都不言语。
片刻之后,终究是云扬子身为宗主,当先开口,只是说的却不是今日这一场变故。
“今次道盟大会已至眉睫,诸位长老,以为今次我云岚宗,又当如何应对?”
云扬子微拂美髯,着实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韵味,淡然问来,不温不火,许许然仿似先前怒极的那人并不是他,甚或连石生闫光之事也已经忘得干净了。
而那六位长老,其中四人乃是与他同一辈分的师兄弟,另两人则是比他还要长上一个辈分的宗老,自然于蕴神养气之上并不逊色于他,早己一片云淡风轻,满面蔼色,恍然真真直如仙人一般。
云成等六位长老略寂声了少许,就有一灰白道袍,斑驳道髻的老道说道:“今次道盟大会,又轮到我云岚宗主持,诸般事宜早已准备了许久,并无差池,唯有摩罗道近岁以来,多有异举,却要谨慎才好。”
听着老道人说完,云扬子竟恭声先答道:“师尊说的是,应付摩罗道的人手措施,早已部下了。”
“唔,任他有何手段,我自安然处之。”老道说罢,便合上双目,拂尘一荡,指扣道印,竟静默参玄悟道去了。
这老道号曰云明,若是于一个甲子以前,云明老道在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却是要称作“云明子”的。因为,他正是当代云岚宗宗主的师尊,上一任云岚宗的宗主。
云明子掌云岚宗满三个甲子,便传位于座下弟子云扬,即为今日之云扬子。在云岚宗历来宗训之中,唯有宗主,方可以以“子”为道号。
云明甫一闭目去,于云明一侧,位于那尊巨大鼎炉正南向位的一名朱袍老道也道:“云明师兄所言,亦是我的意思,只是若那摩罗道有什么异动,尽管放手去便是。”
“云诃师叔说的是,弟子谨遵。”云扬子与另外四名道人齐声应是。
这四名道人,除了那云成长老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外,另三人却都是和云扬子一般,仅就相貌而言,皆是中年模样,清清朗朗的仙家气度,十分不凡。
云明与云诃两位师叔都已闭目去不管,云扬子五人自然便也都止了言语,不敢打扰。
“云成,闫光师侄便先由你看护着,翌日愈时,自然还有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