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离季家不远。
说起来,季家离皇宫比那个自谓简在帝心的成国公府还要近上一些,季家便在皇城边上的西十八街,而成国公府却在皇城南的存义街,比之季家要远上一倍的距离。
而且季家离六部、大理寺、国子监等都很近,成家却要远上许多,季颂贤想着,论起简在帝心,成国公府应该是比不得季家的。
不说旁的,只说这灵隐寺便在玄武湖旁边,离国子监也不算远,从季家去灵隐寺约摸半个来时辰就到了。
季颂贤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的掀帘子打探一下外边的景色,伍氏只是笑着,却也不阻拦。
季颂贤自从嫁到成国公府以后就不怎么出门,几年的功夫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倒是也愿意出去逛逛,便是瞧瞧风景心里也舒坦,只是成平安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拦着总不给她出去,可成平安的那些姨娘就能以女子之身出去闲逛,尤其是小青,竟然还能出去与人谈买卖,说起来,季颂贤实不知成平安的心里都想些什么。
如今,季颂贤隔着车窗看外边的热闹景色,见街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各色做小买卖的,挑担的,摆摊的,叫卖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街上行人穿的衣裳不管是什么料子,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走路的时候也是不急不缓很有几分意态,可见得金陵城的生活是怎样的舒适安宁。
“现如今老百姓日子越发的好了。”
伍氏将季颂贤搂进怀里感叹:“我还得记我和你爹小时候日子可不好过,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的,你爹每天熬上一盆粥,凉了便将粥分成几块,每一顿饭都只吃一块粥,当时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伍氏慢声细语的跟季颂贤说起往日光景,季颂贤听的有些入迷:“那爹后来如何?”
“你爹啊……”伍氏想起早先的事情不由笑了起来:“我心疼他,时常的揣了吃食与他,又见他没日没夜的读书,便隔个一两日给他洗衣裳,收拾屋子,你爹只说不用,他其实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就是心疼他,就是管不住自个儿,回了家就惦记他,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可有饿着,冬天的时候有没有冻着。”
说到后来,伍氏抿嘴笑着:“你爹是个念旧情的,等他考中举人便来家中求娶我,当时我欢喜的什么似的,只我娘亲说齐大非偶,我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若是嫁给举人老爷怕要被人说的,若是将来他中了进士做了官,说不得要嫌弃我的,我那时候哪想那般多,只想着这辈子我要不嫁给他,那就什么人都不嫁,与我娘拗了些时候,她拗不过我的就应允了,原我嫁给你爹的时候好多人都不看好的,怕他们都没有想到我与你爹过到如今。”
伍氏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幸福笑容,语气却是平淡又带着历经沧桑的智慧:“说起来,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各自的酸苦自家知,旁人如何知晓。”
孙氏在旁边听的直点头:“娘说的是,各自关门过日子,其中事也只有自己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季颂贤看看孙氏,又看看伍氏,张口问道:“那爹没曾想过纳妾么?”
伍氏哈哈笑了起来:“原你爹中了进士还被人榜下捉婿,先前的曾相爷家中有个小女儿看中了你爹,曾相爷便想叫你爹做他家的姑爷,你爹却推了,好多人都说他傻呢,后来他官越做越大,也有人送小妾什么的,你爹都不收,他说这辈子就陪着我就知足了,再不想旁的。”
见伍氏笑容灿烂,虽然如今那么大的年纪,皱纹都爬上脸颊,可说起季亿的时候,却还带着些许少女的甜美娇俏,就知道她日子过的真的很顺心,也不由的感叹一番季亿当真是个极深情重义的人,也是个当之无愧的顶天立地男子汉。
娘三个说说笑笑,没一会儿便到了灵隐寺,三人下车,各自带着丫头往山门而上。
这灵隐寺建在半山头上,要进寺还要爬好一段台阶,季颂贤便想着伍氏年纪大了,怕是要吃力的,就小心的扶住她。
只伍氏一把推开季颂贤,笑道:“你娘亲有的是力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比不得的。”
说话间,她迈步就走上台阶,季颂贤赶紧跟上,孙氏在她后边笑道:“妹子莫担心,娘亲的身子骨好的紧,如今还伺弄菜果,养鸡喂鸭呢。”
季颂贤便想到原身记忆中果然有伍氏在认中开了一块地种菜养鸡的事,也跟着笑了笑:“倒是我多虑了,嫂子快些跟上来。”
孙氏答应一声,又走了几级台阶,待到了寺门的时候,伍氏脸不红气不喘,孙氏也神色淡然,倒是季颂贤很觉疲累,不由有些羞意,三人中数她的年纪小,可拉后腿的却也是她。
伍氏看看季颂贤:“娘以前太惯着你了,什么都不叫你做,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罢,回去你也跟娘种菜。”
“好。”季颂贤倒不觉种菜什么的不符合世家千金的身份,只觉新奇,笑着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