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黥布,见过都尉大人。”虽然出身贫寒,但是毕竟已经历练多年的黥布还是知道一些礼仪细节的,他站在被几个橹盾手保护的张嘉师面前约二十米左右,对着张嘉师微微一揖。
“黥布?这个名字好像在那儿听说过。错觉吗?”张嘉师当然不知道,黥布后面的名字,是黥布娶了衡山郡守吴芮女儿吴姬之后,由吴芮起的姓名或者是恢复本来的名字。
但是张嘉师没有纠结这样的情况,他看着这个不卑不亢的中年壮汉,脸上代表信徒的刺青,虽然比较难看,但是难以掩饰一股让张嘉师都不得不佩服的硬汉形象。
他默默地在心中称赞,好一个壮士。他觉得这个人应该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于是张嘉师询问道:“不知道,尔等聚集在一起,到底有何缘由?”
张嘉师的话,说明了一个情况,那就是他这次来,最主要的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造成现在这一副局面。
黥布虽然是粗人,但是他不是一个笨蛋,他很快就了解到张嘉师这次来,到底是想做些什么事情。于是,他将这几天以来,刑徒的伙食完全断绝的事情,说了出来。
修筑阿房宫的十多万刑徒不比其他地区的劳役,其他地区的劳役,主要是平民,他们很多时候就是在一段工期之内,都是吃自己带过去的粮食。
而这十多万刑徒,根本就不可能从家中带粮食过来,而是全部都是吃官府管的饭。
所以,张嘉师在听到了这些刑徒断粮几天之后,还要继续工作这样的事情之后,他就很清楚的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张嘉师沉吟一下之后,缓缓说道:“不知道此事可否有真实凭证?嗯……这位黥布,你可否带本都尉麾下的一些军官,前往刑徒当中,抽调几个人过来询问?”
黥布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不禁对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秦军都尉,有刮目相看的感觉。因为对方并没有完全相信他。
他也没有生气,因为这样的情况很正常。要是这个都尉真的随便相信他说的话,那么黥布反而会更加担心。
他沉默一会之后,看着张嘉师,微微点头。
……
张嘉师命令曹康带十多个没有拿兵器的下属,前往刑徒当中,挑选几个人。
而黥布则是在返回刑徒阵营中,跟几个交好的刑徒交流一下之后,在张嘉师复杂的眼神下,再次来到张嘉师的面前。
张嘉师看了一眼自愿来做人质的黥布,他不禁说出一句话:“好胆识,黥布,若是这次陛下要追究,本都尉自当为你力保一番。”
黥布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苦笑了一下:“都尉大人的厚爱,黥布心领了。”
因为在他心中看来,这次他可以说算是死定了。毕竟,他可不认为张嘉师能够做到,让他这些为首的刑徒,能够被在咸阳宫的嬴政赦免。
张嘉师也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要做好这样的事情。所以他跟黥布对望一眼之后,就看着刑徒阵营当中的情况。
不一会,曹康带了十几个刑徒,来到了张嘉师的面前。张嘉师看了一眼这些刑徒当中,有几个人可是相当虚弱的样子之后,他询问着曹康:“曹二五百主,他们当中的情况,可否差不多如此?”
作为最早跟随张嘉师的军官之一,曹康没有隐瞒张嘉师的打算。
他拱手向张嘉师说道:“都尉大人,职下在对方人群中观察了一下,很多刑徒都开始出现虚弱的迹象,一些身体较差的刑徒,甚至病倒,而本来身体就有病的刑徒,很多都已经无力站起来。而职下询问了好十几个人,知道他们确实是从三天前就没有吃到任何东西。”
曹康的话,让张嘉师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几个被扶住的刑徒,询问了些事情之后,他感觉到,黥布说的话,没有欺骗他。
他回头对一个秦军百将说道:“将那些混蛋给本都尉带过来!”
这个百将当然知道这些混蛋到底是指谁。在他消失在阵型中一会之后,十几个秦军官兵,推搡着那个范重以及他的几个随从,来到了张嘉师的旁边。
张嘉师骑在红云上,看着被绑成粽子一样的范重,他很轻蔑的说道:“范重,本都尉可不知道,我们大秦什么时候有了像是这种克扣刑徒伙食的律令。”
“大人,你不要听……”范重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张嘉师直接无视掉他说出来有点漏风的话。
张嘉师直接打断了范重的话:“放肆!本监令要做些什么,还要让你来教?相比起这个,本都尉还真的很佩服你这人,居然能够将这样的事情给做出来。陈司马,不知道,大秦律令当中,知法犯法者该如何?渎职官员又该如何?”
站在张嘉师身后的陈平,缓缓说道:“知法犯法者,按照情节轻重,处以相应处罚。最低是直接免官下狱,最高者,枭首;渎职者则同样如此。”
张嘉师说道这里,看着被几个秦军踢了下膝弯,扑通跪在他旁边的范重,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意:“本都尉希望你还是将事情如是招来。若是本监令一招律令,将你移交到蒙廷尉手中,本都尉很清楚,蒙廷尉应该会很开心的。”(蒙毅:“……,我什么时候喜欢玩虐待了?别污蔑我!”)
范重听到了张嘉师的话之后,他知道自己横竖都免不了一个死,于是干脆摔破罐子一般说道:“姓张的!本监丞是将粮食倒卖了又如何?哼,你放心,我很快就能够在廷尉监狱中看到你的。”
张嘉师很平静的听完范重说的话。对方想说的事情是,这样的事情,他处理不好,一旦出现什么大问题,不光倒霉的是范重这个罪魁祸首,就连他都很麻烦。
张嘉师看着范重好一会之后,露出了一丝让范重都感觉到害怕的笑意。
张嘉师一把夺过身旁一个秦军的长戈,单手倒转木柄,尖锐的戈尖直接将范重的大腿以及小腿,直接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范重露出了无比痛苦的惨叫声。
张嘉师看着动了一下就不敢在乱动,左面大腿下面不断流出鲜血,染红地面的范重,他缓缓说道:“将除了范重之外的人,其他全部推到那些刑徒面前,枭首!”
随后,张嘉师对陈平说道:“陈先生,马上刻一份奏疏,张某要去咸阳一次。”
“喏!”
“至于范重,找人帮他治疗下,本都尉可不想背负一个罪名。”张嘉师说道这里,看着神情复杂的黥布:“你知道你们的粮食放在什么地方吗?”
黥布摇了摇头,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
但是张嘉师随后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拍了一下额角,嘀咕一句话:“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张嘉师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对着在他身边,作为这个阵型主官的曹康说道:“曹二五百主,你带五百名材官,陪同萧先生一起去粮仓哪里看看。”
“喏。”
曹康抱拳,领命转身离去。随后,曹康手下的五百名材官,迅速在萧何的带领下,前往粮仓。
而负责担任中军阵型的袁冲,则是让一个五百主,带领自己的麾下,填补曹康带队离开之后,阵型出现的空缺。
张嘉师看了一眼前方,范重的几个随从,同样被捆成粽子一样,被一个秦军从后面用绳子拉住身体,然后用脚撑住,不让对方乱动。
而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几个秦军,则是陆续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在看了那个负责拉住对方的袍泽一眼后,后者示意可以动手了。
随后,这几个秦军将手中的长剑直接猛然挥下,几道寒光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露出了一道如同半月般的寒芒之后,几个首级咕噜噜的掉在地上,然后一道血泉,喷涌而出,宛如闪闪发亮的红色喷泉一样……
张嘉师骑在红云上,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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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但是张嘉师没有让队伍随便行动,他在等待。
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在阳光下,血液早已经伴随着心脏的停止跳动,而慢慢停歇,干涸。
但是,张嘉师没有在意这些,他在等待。
“报!”一个传令兵骑在马上,策马跑到张嘉师的旁边,抱拳说道:“禀报都尉!萧功曹以及曹二五百主,用武力强行打开粮仓之后,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张嘉师看了一眼这个传令兵,他在心中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他随后说道:“让萧功曹将营中的食物运过来。”
“喏!”
传令兵迅速拉转马头,再次策马而去。
而张嘉师在这个时候,微微暗叹一句:“事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