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
江临怔了怔,漆黑的眸光很快落在了段悠腿上,她也穿着差不多颜色的牛仔裤。
他掀开那明黄色的帘子,很快看清了病床上那张陌生的脸。
不是她。
段悠三两句问清了状况后,赶紧和林小晓、陈天娇一起,将楼道和电梯都疏通了,自始至终都没腾出时间来注意医务室里多出来的男人。
直到那位病重的同学成功被救护车拉走,她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跑来跑去的,腿都有点软了,索性扶着墙就近走回医务室里,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
冰凉的水花在脸上铺开,她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下来。
擦干脸上的水再睁开眼,不期然却在镜子里对上身后的男人投来的深邃的目光。
他的眼神像无底的古井,漆黑幽暗,而她的脸就倒影在那口古井之中,成了水面上唯一的波光。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段悠的心跳蓦地漏掉了一拍,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
但她很快回过头来,眼皮一翻,皱着眉头就要离开,她和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真没什么好说的,连打个招呼都懒得。
“段悠。”男人淡淡开了口,离近了听,他的嗓音更加低沉磁性。
段悠又翻了个白眼,跑完六千米腰酸腿疼的,她现在看到这个男人就冒火,“有何贵干,江教授?”
她不屑一顾的态度让男人蹙了下眉,语气亦是威严起来,“你的六千米跑完了?”
段悠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压下心里越来越多的不耐烦,“跑完了。”
“没有偷工减料?”
段悠撇了下嘴角,冷讽道:“教授,并不是每个长跑完的人都应该躺在病床上。我身体素质是全A,你要是打算照着累死的标准来罚我,那还得加把劲。”
说完,她将墙角的书包拎起来背在肩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这话根本不是在和男人商量,说完就直接闪人。医务室里只剩下江临一个人,凝视着她的背影,眉峰间的沟壑愈深刻。
三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刚打开门就听见张艳阴阳怪气的笑声:“段悠,你今天战果丰硕啊。”
宿舍里四个人,就只有张艳没挨罚,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盯着她们三个狼狈的样子,又是莞尔,“我敢打赌,今天在座三十几个同学里,江教授记得最深的就是你段悠的名字。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段悠现在听见“江教授”这三个字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眉头忍不住跳了又跳。
张艳等了好半天不见她开口,干脆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很近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劝你还是让陈天娇准备好给我公开道歉吧。”
上课第一天就把教授给得罪了,照这样下去,她们必输无疑。
段悠眼皮也没抬,顺手把桌子上的橘子扔向张艳,“吃你的东西,把嘴闭上,还有十四天。”
还有十四天。
段悠揉了揉痛的腿,暗自咬牙。
总要先给他留个好印象。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教室占了前排座位,暗忖绝对不能让那个死教授挑出什么毛病来。
不得不说,他罚跑的措施确实达到了杀一儆百的效果,第二天班上四十五名同学全员到齐。
当那个身姿颀长,眉眼清俊的男人从教室外面步履从容地走进来时,段悠放下手中的书本,向他投去一个相当傲慢的眼神。
如石沉大海,她傲慢挑衅的眼神被他纳入深不可测的眸里,却没能激起什么浪花,男人的表情依旧寡淡,只不冷不热地环视过四周,道:“我昨天说过,上课必须带工具书。带了的同学把书摆在桌面上,没带的全部起立。”
大家显然都是有备而来,纷纷将工具书摆在了桌子上,段悠二话不说也将手探进书包,依次翻出了笔记本,笔袋,课本,就连她上课开小差看的杂志都摸到了,却怎么也不见她放在书包里的那本工具书。
她脸色一僵,心顿时慌了,忙把书包倒过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落在桌面上,唯独没有他要的那本工具书。
段悠坐在第一排,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就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将她的窘态一览无余,俊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她就在他冷冰冰的视线里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所有同学都望着她,用一种近似于肃然起敬的、钦佩的目光。
全班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男人冷清地笑出了声,笑意停留在唇畔,未达眼底,“又是你。”
段悠在他有点嘲弄的语气里,脑子里一团乱,她明明记得昨天早晨出门前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昨天她又没上过课,书包怎么带到班里就怎么拿回宿舍,今天早晨照样原封不动地带到这里来的!
昨天,昨天……
难道是那时候!
段悠的脸“唰”的白了,抬头,正对上男人的黑眸。
不能说他眼里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情绪,可就在这种冷淡而平静的鉴照下,段悠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她看他的眼神有多傲慢多不可一世,此刻她就有多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