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男人静静开了口,“今天的情况也比较特殊?”
段悠觉得她如果点头说“是”,会换来更多的讽刺。
连陈天娇都不知道该如何替她辩解了。
第一天迟到是初犯,紧接着第二天就不带工具书,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跟教授挑衅。
尤其是江临刚进门的时候段悠朝他投过去的那个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说“我看你今天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当然,此刻回想起来,那个眼神也可以解读为,我就不带书,看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段同学。”江临站在讲台上,略略低眸瞧着女孩时而涨红时而白的脸,“你一次次不把学校的规矩、老师的训导放在眼里,是仗着自己成绩好,所以肆无忌惮地破坏班里的学习风气,嗯?”
台下响起了不怎么友好的笑声,段悠的眼眶都有点红了,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冷声道:“我没有。”
“那你自己说说,你的品行配不配得上你的成绩。”
段悠的瞳孔蓦地一缩。
他的每个字如同钢钉刺入她的血骨,把她数年来的骄傲全部刺穿。
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质疑和批评。
一瞬间居然有点无法呼吸的感觉,段悠怔然看着他,褐色的眸子里扬起凉凉的雾,像是蜡烛燃成的灰烬。
江临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竟然有些烦躁,他的眉心跃出筋脉,紧拧着双眉道:“全班只有你一个人不遵守纪律,今天我罚你,你有怨言吗?”
“没有。”段悠回答得很快,说完这两个字后就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走下座位,“我去跑圈。”
男人意外地动了动眉峰,眸光亦是寸寸沉暗。
段悠熹微的晨光往外走去,身后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她,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有。
她只觉得那是热辣辣的嘲讽,一道一道鞭打在她心上,伤口迅速溃烂,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是她的背挺得很直,一如她来时那样,骄傲地离开。
背后的男人盯着她的双腿,隐约觉得她的步伐有些奇怪。
四百米的Cao场上,除了晨练和第一节课上体育的学生外,有那么一道纤瘦的身影在慢慢跑着,一圈一圈,像是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她一边跑,一边觉得风动丝,吹进了她的眼睛里,牵出几滴泪,还没晕湿脸庞就又被风吹干。
日头越来越烈,第一节课下课了,Cao场上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她还在跑。
视线里赭红色的跑道和刺眼的阳光做着抗争,最终,所有的颜色都被那片茫茫的白光所取代。
紧跟着,她眼前一黑,腿一软,就这么跪在了跑道上。
她精疲力尽地倒下之前,一双有力的臂膀却及时捞住她向前倾倒的身子,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段悠睁不开眼,只能模糊地看见男人倨傲的下颔,略带薄怒的嗓音落了下来。
“什么都不解释只知道闷着头跑,昨天的伶牙俐齿哪去了?”
段悠难受得要命,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她胸口,胃里又空空荡荡的,她只是蹙着眉头什么都没说。
男人低眉垂目,她娇软又漂亮的脸蛋在过于刺眼的阳光下,好像被剥离了那层鲜艳夺目的色泽,脸色很难看,有种隐忍得厉害的感觉。
白皙的额头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两条柔软的眉毛都快揪在一起了。
他没再说话,把她送到了医务室里。
冯校医略感无语地看着连续两天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又低头看了眼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摘下挂在墙上的听诊器,问道:“她怎么了?”
男人蹙着眉眄她,目光里大有一种“你是医生你问我她怎么了”的不耐,嗓音却还是沉静的,“她跑步的时候摔了一跤。”
冯校医顿了顿,看了眼女孩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谱。
陈天娇回到寝室后半天等不到段悠回来,不停地看着手表,眼看着下一节课马上就要上课了,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对林小晓嘱咐道:“我去Cao场看看,下节课老师要是点名你替我答个到。”
说完就推门离开了,可是她在Cao场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人,询问了附近打篮球的男生,听说悠悠被送到医务室去了,吓得陈天娇一口气都来不及喘,急匆匆就奔向了医务室。
她赶到医务室的时候,床上的女孩还没完全清醒,她直直的长就这么散在白色的枕头上,有点凌乱,更多的却是虚弱。因为丝黑得格外有光泽,所以衬托着她的脸显得异常没有血色。
“你是她同学?”冯校医端着茶杯看着她。
陈天娇扶着门框,眼神这才落在写字台旁的女人和不远处窗边的男人身上,看清男人的背影时微微一怔,像是没怎么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她回过神来,“我是她的舍友,冯校医,她怎么样了?”
“空腹做剧烈运动,有些低血糖,虽然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冯校医啜着茶,语重心长道,“人是铁饭是钢,你们又不是天天起早贪黑的高中生,吃个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陈天娇瞥了眼那边静立如一道剪影的高大身躯,故意放大了声音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她一大早就跑到教室去了,怕迟到挨罚。”
窗边的男人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若不是他本人气质非凡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话,以他如此沉默的程度,根本连一丁点存在感都找不到。
江临听了陈天娇的话,眸子不动声色地落在病床上的女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