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的过满,冯翊郡为三辅之一,又距离长安过近,无险可守,怕是难以坚守。若想长久坚持,当务之急乃是撤往延绥等地,凭借错综复杂的地形抵御叛军狗贼的兵锋……”
将这几个人的建议汇总一下,就是让神武军凭借朔方河套之地与河东部分底盘和安史叛军做持久战。说实话,仅凭几句七嘴八舌的建议,到也看得出来这几个逃难的富贵之地绝非庸碌之辈。
一念及此,秦晋不由得怦然心动。当然,令他心动的并非是据地而守,行割据之实的建议,实在是他又想到了另一处关键之所在,那就是人心,尤其是长安世族的人心。
长安的世家大族子弟不计其数,其中的人才自也不在话下,所以秦晋觉得有必要在安史叛军进入长安之前,将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抢出来,安置到冯翊或者河东的安全地带。
掌握了这些唐朝的精英人物,还愁大事不成吗?
反观,李隆基带着太子和屈指可数的几个亲信,狼狈逃离了长安,至此以后,这位御极天下四十余载的天子威望尽失,再也没有能力呼风唤雨了。
看着面前的浑浊渭水,秦晋涌起无限的感慨唏嘘,李隆基虽然并未退位,可他的时代在这一刻起,终究是结束了。
由于大旱的缘故,滔滔的渭水最深处却没不过人的腰间,秦晋一声令下,乌护怀忠麾下的同罗部骑兵纷纷下水渡河。
那几个劝秦晋不要渡河的富贵子弟见状如此,不禁纷纷目瞪口呆,看来他们刚刚那一顿唇舌是白费了,此时仅凭区区数千人就想渡河力挽狂澜,不是痴人说梦,以卵击石吗?
秦晋扭头看了看几个傻眼的家伙,笑道:
“你们自去冯翊,那里自有官员接待。秦某此去并非以卵击石,实在是还有更多的人要安全撤出来,如果在这渭水岸边顿足不前,何异于将他们留给了安史叛军?”
一干人闻言之后,立时都神色复杂,继而又齐齐长身而揖。
“大将军高义!”
秦晋再不与之废话,催马也随着大队人马进入渭水之中。
渡过渭水之后,还距离长安有数十里地,所有骑兵也不再限制马力,没命的向东南方向狂奔。
只是在渭水之南沿途又是另一番光景,道路两旁所见衣衫褴褛之人比比皆是,若在去岁之时,说此地乃大唐首善之地的长安,打死秦晋他也不肯相信。
初时百姓们见着黄土漫天,骑兵疾驰,纷纷惊恐的争相逃命,口中均大呼着:
“胡狗来了,胡狗来了……”
但有人逃了一阵,终于发现这股风驰电掣而来的人马并非安史叛军,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得这些骑兵身上的禁军衣甲,而且旗帜上的“神武”与“秦”字都表明了骑兵的身份。
逃难的百姓中毕竟有识字的,认出了旗帜上的字以后,便欣喜的大声呼喊:
“不是胡狗,是神武军!”
神武军之名在长安左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来的竟是神武军,百姓们一改逃命姿态,竟纷纷聚拢在官道上,并且越聚越多,生生将神武军的前路给挡住了。
秦晋见大军受阻,不免有心着急,便亲自出面劝说拦住去路的百姓。
“诸位父老,秦某赶着勤王,还望让出一条路来,万勿耽搁了军机!”
这当然是秦晋劝说百姓的借口,只是勤王之语不说还好,刚说了出来便有胆大的直吐口水,又骂声纷纷。
“天子早就带着贵妃逃了,长安城已经自己人烧杀抢作一团,还勤个鸟王?”
长安城中百姓相互烧杀抢掠这个新情况让秦晋暗暗吃惊,他原本以为就算天子跑了,也必会有留下来的官员主持大局,但以现有的情况推断,只怕城中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啊……
想到唐朝养了那么多的京官,可到头来却连一个敢于担责的人都没有,也真实可悲到了极点呢!
岂料清虚子却不知何时凑到了秦晋身旁,从马上侧倾过身子低声道: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城内群龙无首,以使君的威望,如若振臂一呼,必会有人响应!”
秦晋暗暗点头,清虚子终于说了一句比较中肯的建议,不过须得在安史叛军之前至少一天抵达长安,否则一样有可能弄巧成拙,反倒成了入彀待宰的牛羊。
正思忖间,却听有人在奋力大呼:
“别拦着老夫,老夫乃是当朝宰相,老夫要见秦晋……”
这时一名亲随催马而来。
“有老翁自称是宰相,要面见使君,是否驱散了事?”
秦晋急着到长安去,刚想答应,但话到嘴边,不免又心中一动。
“慢着,将那老翁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