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垂眸,义父所说的事他和宋大哥早已动手在干,一直瞒着他老人家也是怕义父知道后动怒,对病情无益。
韩七突然现出黯然之色,也从侧面映证姬瑶的猜测,大概他家中真有长辈逝去。
此时屋中纷乱,二娘子一颗心扑在手中的鸟笼里,梁恒丽翘首担心留在京城中的父兄,小梁氏和阿嫂想互安慰,只有钟盈注意到姬瑶和韩七之间的眉眼往来,她气势汹汹冲到姬瑶而前质问:“你早就认得他,上回我的珠子被盗是你在做内应。怪不得,阿娘要凭白无故带上毫不相关的你,扪心自问你和梁家、钟家有什么干系,值得我们为你卖命?”
“阿盈!”梁恒丽打抱不平,都什么时候还来计较这些。
姬瑶觉得她没必要回答钟盈的话,至少不能当众说出,钟夫人能带上她是因为觉得姬瑶有利用价值,将来得到的好处抵得过这趟顺带走一个人。
钟盈抓着姬瑶的肩膀非要问个究竟,她的目光如果能吃人的话,姬瑶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死了两三回。
这时有人走过来伸手提着姬瑶的衣领将她轻轻捞到一边,松开手后拍拍手掌,他俯视脸气得青白的钟盈,轻飘飘道:“别人托付我照看的人,钟家大娘子以后还是离她远点。你父亲只说保你回南阳,可没说保你不缺胳膊缺腿。”
钟盈也不像是被吓住,她只不过遇到韩七这种人束手无措。心里恨死对方,她紧盯着韩七记清楚他的眉、鼻子、眼睛,脸上一分一毫也不放过,更要记住他的声音,总有一天她会收拾了他。
韩七说得轻松,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威胁人,事后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姬瑶,似在说她怎么这么无能。
姬瑶没觉得自己像受气包,被韩七这么一看,她选择装老实,不过装样子的场面话还是问了一句:“托付你的那个人是谁?”
梁恒丽同样想知道,会不会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那个人还活着。
韩七嘴角抽一下,大概是不想演下去,别过脸看室外钟夫人训奴仆。别说,钟大将军的夫人是位人物,看起来柔弱无欺随时都会病倒,关键时刻眉眼飞扬果断非常,手段也是非常人可比,话比刀子还要利。钟大将军打仗在行,挑夫人也极有眼光。
韩七没忍住又看向姬瑶,小丫头趁他不注意溜回好姐妹身边,她侧着身耳边白色滴坠轻轻摇晃,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眼角弯弯微微笑着。韩七转过头,屋外的训话也到尾声,该是动身了。
“今天我言尽于此,若你们中间胆敢有人昧着良心做出叛主的事,走漏我们的去向,下场等同她。”钟夫人猛然拔剑砍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奴婢,管她是谁,是她的心腹还是钟盈的贴身婢女或是靖义侯府的得力管事,只要有成效,一条性命不算什么。
院中一阵惊呼,钟夫人执剑立在院中,殷红的血滴顺着剑身流下,剑尖下石板凝聚一团红色印痕。光华如水,美人似仙,她的笑意带着飘渺和说不出来的阴森:“好了,该上路。”
“夫人,请!”韩七这回说话多了几分尊重,这个女人正如宋大哥所说不容小觑。
仿若刚才挥剑杀人的事是出自另外一个人之手,钟夫人带着浅浅笑意携着女儿儿媳率先走向茫茫夜色,其后跟着梁恒丽母女两人,小梁氏带着二娘子紧随,最后才是姬瑶。
“阿姐”,二娘子回首够到姬瑶,她的声音发颤,手也在抖,不仅是她,小梁氏在草间吐过后,半天直不起腰,走路也是一高一低脚下无力。
姬瑶轻拍二娘子的手,轻声说:“别怕,一个没用的奴婢死就死了,钟夫人也是迫不得已杀鸡儆猴,这样一来省下我们以后多少事。”
二娘子半天没作声,沉默许久后松开姬瑶的手又去搀扶小梁氏,她还提着鸟笼子,只有一只手是空闲着的。
奴婢们回过神后战战兢兢跟上也是后面的事。
抄没人的小路走出万安寺后门,路越走越难行,黑夜中不时有人被石头或树枝绊倒,却没人敢报怨或哭一声,像是施了魔法,在场的人全变成哑巴。
韩七那清音出谷的声音此时开口显得格外动听,“四斤”,他喊道,暗夜中应声跑来一个人,韩七把人带到姬瑶身边,特意叮嘱道:“石大哥交待照看的人就交给你,务必看好了,少根毫毛别来见我。”
“好嘞,大当家你放心,一切有四斤在。”听声音四斤也是个少年郎,声音清脆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