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石匠朝来暮往,不辞劳苦敲打着石碑,谷姑娘也一样每天送来午饭,五天之后,石碑大体刻成,只剩下落款处孝子的名字没能刻上,这天傍晚干完活,谷石匠临别时说,明天只要再花上半晌的功夫,就能收工了。
第二天,刘子玄仍像前几天一样早早起了身,先简单的吃了早饭,又洒扫了院子喂了鸡,一切收拾利落,便再没什么可做的,只一心等着谷石匠过来打碑。
一直等到日头爬过了三竿子高,却不见谷老汉的人影,眼看已是晌午饭时间,谷老汉还是没来。左等见人,右等不见人,看着院中刻了一大半的石碑,刘子玄心里没了底,昨天明明说好的事,今天怎么不过来了?莫不是谷家出了什么事?
又小半天功夫过去,实在坐不住了,刘子玄只好关了院门,要去羊公井看个究竟。
燕子姑娘半蹲在自家院门外,面前站着那条通体漆黑的大狗,远远看见刘子玄走过来,她站起身来却不打招乎,倒是转身立在了门边,只给了刘子玄一个后背。
眼见这种情形,刘子玄顿时意外,几步走到近前,开口便问:“谷叔今天没过去打碑,我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爹在等你,你进去吧……你要是有情有义,今天就不要输给他,你要是没情没义,当初就不该把伞留给我,不该在我的篮子上缠上布!”
姑娘几句话,听得刘子玄云里雾里不知来由,刚要细问,却见她已经远远的跑开了,只留下一条大黑狗,仍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谷家小院里悄无人声,一脚跨进院门,刘子玄的心里咚咚的打起了鼓:莫不是昨天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谷家人?
谷石匠坐在堂屋的桌边,刘子玄一边进屋,一边怯怯的打了招乎:“谷叔!”
谷老汉头也不抬,只稍稍抬起手来,指着桌子对面的板凳说:“过来坐吧。”
今天的谷家生了什么事?昨天还好好的,只一夜过去,怎么都像换了个人?刘子玄的后背像是着了火,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搁了。心里纳着闷,身子已经坐到了谷老汉的对面,吱唔着说:“谷叔头晌没过去,我想着是不是前几天太累了,就过来看看……”这话说完,才注意到面前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局象棋。
听到说话声,燕子娘提着水壶从里间屋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玄子来啦。”
刘子玄连忙起身叫了婶娘,说:“那碑面上还差几个字,我过来问问谷叔该怎么刻。”
燕子娘倒满一碗水放在桌上,便说:“你们说话。”说完又进了里间屋去。
向来和气的燕子娘今天也这样不冷不热的,刘子玄越觉察到气氛不对劲,心里的鼓点于是更紧了。直到他重新坐下来,谷石匠才开了口:“刻碑的事晚点再说。你先来陪我下一局棋,当年我和你爹下过两局,两家各有胜负,人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你今天就替你爹来陪谷叔下这第三局。如果你赢了,就算是你爹赢了。”
听完这话,想起刚刚燕子姑娘说的‘不要输给他’,刘子玄这才意识到,谷老汉摆下这些棋子,背后一定另有用意。下一局棋倒是不打紧,可是面前这棋局还没有动过一颗子,自己却明摆着已经被将了一军。
既然来了,谷老汉又那样说,下就下吧。看着棋子,刘子玄想了片刻,只把棋盘掉了个方向,红子一方让给了谷老汉。
见刘子玄让棋,谷老汉说:“这一步走得倒是有劲,只不过,你要是懂得尊敬老人家,就应当尽力取胜,不要虚让才算真心尊重对家。”老汉话音未落,先手一块红炮落进中宫。
“兔子岗上闲时多,以前没少跟我爹下棋,只怕我这两下子,还不是谷叔的对手。”
“你娘刚刚过世,按理说不该叫你下棋。不过我又一想,你娘她气量大,就算她九泉之下知道了,也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