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好说歹说,曹伊人始终不同意改口,她才做人家义母也不好立刻下手管教,沉吟了片刻就道:“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想吃亏。只是你想过没有?你以为的不吃亏,其实是在吃大亏。”
曹伊人疑惑的看着她。
“我说了,你这样叫你外祖父,旁人听见了,一准都会觉得你不孝。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这做晚辈的让着长辈那都是应该的。你偏这样寸步不让,到时候传出去,人人都说你不好,名声一坏,到处都要被排挤,能不吃亏受委屈吗?”卫长嬴抿了口茶水,缓声道。
曹伊人颇为委屈:“凭什么呀!”
“就凭他是你外祖父,没有他就没有你母亲,更没有你。你连这点口舌之争都不肯让他,谁能不觉得是你不好?”卫长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正色道,“反过来,你若是在这事上让了他,旁人看到了少不得要替你抱屈了!到那时候,这反倒成全你的令名也未必。”
“何必要旁人给我抱屈?”曹伊人挑眉道,“我自己受的委屈当然是要自己找回场子!”
卫长嬴听着这话倒是笑了,暗忖:“这孩子的想法倒跟我小时候差不多,我那会子苦练武技,可不也是想着出阁之后,若是夫君胆敢委屈我,我必亲自动手,狠狠的教训他!才不要只能哭哭啼啼的回娘家告状呢!”
想到自己幼时,她对曹伊人的固执的厌恶倒是淡了几分,微笑着道:“旁人替你抱屈有什么不好?还省你自己一番功夫呢!再说你就一定能够什么委屈都自己找回场子?”
曹伊人咬着唇不作声了。
卫长嬴道:“你也有八岁了,纵然开蒙晚,然而道理是能够听懂了。这一回我收你做义女,说到底也是因为你家长辈盼望能够用这种方法给你一个好前程,只是他们给你铺了路,你却不好好的走,非但辜负了他们,也是害了自己。我瞧你是个聪明孩子,这话不可能听不懂,怎么偏这样的执拗?”
如此一番劝说,曹伊人究竟勉强应允往后不这么叫季固。
卫长嬴又提点了她几句礼仪规矩之类,看看时辰不早了,就道:“你今儿来之前,已经知道了吧?从今儿起你就住在这明沛堂了。”
曹伊人点了点头:“舅舅同我说过。”
“你的使女也同你一起。”卫长嬴说的使女,其实就是之前季固提出让曹伊人给沈舒颜做使女或玩伴那会,卫长嬴不愿意让曹伊人与沈舒颜在一起,就拿曹伊人缺少玩伴为借口找了个台阶送季固下,之后给季园送去一批小使女供挑选里被挑出来的两个。
又考虑到这两个小使女对明沛堂不是很熟悉,卫长嬴另外给曹伊人派了几名下仆伺候。
把人都叫到跟前让曹伊人认了认,敲打一番,卫长嬴方亲自把她送到预备好的院子里。
这院子距离卫长嬴住的院子不算远,离沈藏珠带着两个侄女住的地方却也远不到哪里去。
因为卫长嬴之前说是安排远一点,真正安排起来却想到明沛堂现在基本上都是空的。既然把曹伊人接过来住,却安排的远远的,叫季去病知道肯定不痛快。何况才八岁的小女孩子到不熟悉的地方住,还要被明显隔开,着实可怜。
所以卫长嬴考虑了一下还是拨了附近的院子。
这一间小院只前后两进,但住曹伊人几个人是足够了。卫长嬴让人特意打扫了一下,种了不少小姑娘家喜欢的花花草草,还在院子里支了秋千架,廊下挂着学语鹦鹉,栏外置缸养着五彩锦鲤。
屋子里也摆了不少琉璃马、九连环之类的玩具。
季固、季春眠、季去病这些人都不擅长温柔的宠爱晚辈,即使疼曹伊人,也肯定不如明沛堂世代服侍人的下仆们考虑周到。曹伊人这一路看过去便露
出分明的欢喜之色。等卫长嬴领她看完了两进院子,叮嘱完话,要走时,她喊义母喊得都亲热了不少。
次日一早,曹伊人被使女叫起,穿了簇新的衣裙,佩带了齐整的饰,领到后堂正堂去给卫长嬴请安。
这一日的请安还是为了认人。
虽然说昨日收义女时,该见的都见过的,但昨儿个人多口杂,乱七八糟的怕是小孩子们都没记住。所以这日卫长嬴又把沈藏珠跟两个侄女都请到跟前来再次见个面,也叮嘱她们几句和睦相处。
曹伊人由于使女叫的早,又只她一个人,是以来的也早。卫长嬴跟她讲了几句大家子里规矩的话,沈藏珠才领着两个侄女进来。曹伊人就照着卫长嬴才吩咐的话,起身给她见礼。
沈藏珠笑道:“快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客气。”
给沈藏珠请完安继而就是与沈舒颜彼此见礼——两个小姑娘是同岁,而沈舒颜要比曹丫大一个月,算是姐姐。所以曹伊人先行礼,沈舒颜复还礼。看着她们两个在堂下客气了一句,各归各位,卫长嬴与沈藏珠都是暗松了口气,叮嘱还小的沈舒西:“去给你曹姐姐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