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长河向前(7)
2017-08-08 作者: 梅雨季
第147章 长河向前(7)
加拉尔忧郁地盯着窗外的暴风雨,从风暴来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卡比的时间,但似乎仍旧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半身人絮絮叨叨地在屋子里到处走——他抬头查看屋顶是否有漏水的迹象,也低头检查房间的地面有没有返潮的迹象——但值得高兴的是,沙弥扬工匠的手艺值得信任,整个木屋依旧保持着令人愉悦的干爽。
“也许我们将迎来一个无聊的新年。”古德姆往炉灶里丢进两块木头,好让炉火烧得更旺,然后将添满水的沉重铁壶放了上去。在这潮湿阴冷的天气里,一杯暖融融的茶水能够驱赶满身的寒意,如果再配上几块酥松甜美的小圆饼,这简直可以谈得上是一种享受了。
“根据你告诉我的那些,我不认为苏伦森林还会有人记得起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快到了。”加拉尔收回视线——之前男孩一直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这几天一直无所事事的商人提起了沸腾的水壶——它拼命发出吱吱的声音。而相对较小的茶壶和两个粗陶的杯子,以及一盘下雨前被沙弥扬人送来的小圆饼已经在桌上准备好。古德姆倒满了茶壶,沉郁浓厚的香气随着蒸腾的水汽一起飘了出来。
“他们总会记得的——我听说在新年的第一天,得拉耶斯升起的时候,按照传统星见们会举行盛大的仪式,为这一年出生的幼星向群星祈祷。”半身人往自己嘴里塞满了饼干,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古德姆必须尽可能的闭紧嘴巴,否则饼干屑会喷满一张桌子。
男孩步履蹒跚地走到这张粗陋的木桌边坐下,滚烫的茶水为他的喉咙带来一阵类似烧灼的痛苦,并且将这感受一直延伸到胃袋中,但很快温暖的火焰从身体最深处开始燃烧起来。加拉尔舒服地叹了口气。
“那他们就什么都干不了。”加拉尔说道,他放下茶杯,用双手捂住杯壁,试图不放走任何一丝热量,“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新生的婴儿。”
古德姆拍了拍手指上的饼干屑,并且自然地拿起了第二块,“这可说不好。”他在男孩嫌恶的眼神中神情泰然地将最后一块碎屑添进了嘴巴,“毕竟奥玛斯是回归森林的幼星,也许密泽瑟尔会认为这也算新生的一种。”
加拉尔沉默了片刻,在这个寒冷而潮湿的天气中极富吸引力的茶水也对男孩失去了诱惑。“你认为我们还能成功吗?”他忧郁地向同伴发出询问,“我们真的能得到苏伦森林的帮助吗?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阿斯加德的后裔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我甚至已经开始丧失信心。”
这并不是说加拉尔是个善于放弃和寻找理由的无能的贵族少爷。甚至半身人认为哪怕是最为高贵的人也比不上他的努力——但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实在糟糕,星见们禁止旅人进入星塔,更不打算让他们接近幼星一步。每个星见都避免与旅人接触,他们面对半身人和男孩时会露出微笑——嘴角向上牵起,仅此而已。
而沙弥扬人对待旅人们的态度则更加复杂。某些人对他们依旧温和且友好——当男孩受伤的消息传开后,几个年轻的沙弥扬人带着礼物结伴前来,他们安慰加拉尔,鼓励他早些好起来;而半身人也在某些早晨发现门口扔着几只死去的老鼠——在沙弥扬人的文化中,这代表诅咒和驱逐的含义。
“我认为现在说放弃可实在太早啦!”半身人咽下最后一口饼干,“虽然发生了很糟糕的事,”他耸耸肩,“但我可不认为那是件坏事——我看得出,奥玛斯心烦意乱,有别的打算。不过只要他无法离开苏伦森林,那再多的打算也只是萨苏斯的空酒瓶。”
男孩疑惑地看着他,同时深感羞耻和后悔地回忆起了那场糟糕的比试,“也许我不该同意马诺普拉·洛里的要求,我应该把奥文让给他——毕竟他的确是年轻的战士当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
“这么说,那位叫马诺普拉的小子姓洛里吗?”半身人问道。
“不。他的族群是洛里,就像贝纳德老师的族群是蔓族一样。类似于我们的姓氏,但据说含义更为复杂和精密些。”男孩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不过马诺普拉的朋友都只管他叫洛里,似乎是因为他是所有的洛里中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大家称呼他的族名而非名字表示尊重。”
“然后你赢了他。”古德姆炯炯有神地看着男孩,他丢开杯子和饼干,此刻商人突然看上去精神极了,“我想那场比试的意义比我们之前所认为的更加重要。”
加拉尔勉强打起精神,“好吧,你说说看。”男孩无精打采地对商人说道:“虽然我认为这只是你个人无聊的想象,不过在这种暴风雨的天气里,作为传说和故事,我想他们还是值得听听看的。”
商人眨巴了几下眼睛,“我的小少爷,”他的语气甜蜜极了,“你是否需要得到来自苏伦森林的帮助?”
加拉尔为他送去一个不符合身份的白眼:“当然。”
“我们是否可以认为这帮助其实可以分为沙弥扬人和萨贝尔人的?”
“这帮助当然是来自……等等。”加拉尔突然停了下来,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谨慎地开口:“其实我需要的是沙弥扬的支持,然后得到星见的——来自夏仲·安博的帮助。”
古德姆笑眯眯地点点头。“小少爷。”这个狡猾的半身人说道:“我们通常认为沙弥扬人和萨贝尔人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当然,绝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来自血脉天然的狡诈和精明来,“但是,每个民族都有那么几个叛逆者——我得说,这句话说得可真不错。”
加拉尔慢慢开始微笑。油灯昏暗的灯光在男孩英俊的脸上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带着几分神秘,“叛逆者——不错,民族的进步都是自叛逆者开始。”忽闪忽灭的光亮投影在他的脸上摇曳不定,“而我们——不,是阿肯特迪尔王国,我相信一个王国的承诺对那些打算出人头地的叛逆者深具吸引力。”
“我们必须得帮助他们,既然文明之光已经点燃了三个大陆,那没有任何理由会遗漏一片森林。”古德姆凝视着他未来主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长,“他们将感谢那些为荒芜之地带来火种的使者。”
在同样的时间里,狂暴的雨点不断敲击着星塔的窗户。宛如泪痕般的水迹自玻璃上蜿蜒而下,最后汇聚成一道道小小的溪流,它们滑下窗台,流进雨槽,最后沿着塔身各处的纹路向下倾泄,变成窗台外晶莹的雨帘。
伊斯戴尔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桌面上胡乱摸索,他记得打火石就放在附近,很好,幼星幸运地找到了它,并且很快点亮了房间中唯一的烛台。
夏仲眯了眯眼睛,“它离我有点远。”法师说道,“而我觉得呆在黑暗中也没什么不好。”
幼星仔细端详这个正在开始慢慢熟悉起来的陌生族人的脸——比起最初青白毫无血色,它现在看上去无疑好了很多。
“我很喜欢呆在黑暗中思考,”伊斯戴尔将烛台放在了离夏仲手边不远的地方,以确保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拿到。幼星在病人的床边坐了下来,“而我的父亲非常鼓励我这么做,他告诉我‘不要惧怕黑暗,正因黑夜女神笼罩大地,星光才格外灿烂。’”
“他是一位智者。”夏仲感叹道。然后他向后靠了靠确保自己能躺得更舒服一些。前不久的那场魔力失控极为严重地摧毁了法师的健康——“你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确保不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一位精通医术和塞普西雅法则的星见警告他说:“亚当和塞普西雅都不喜欢身体羸弱的法职者,而你注定是要大展身手的。”
“他的确是。”伊斯戴尔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你觉得怎么样?”他温和地问道,“我觉得你看上去比过去几天好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