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尹一向有些书呆, 能做上帝都府尹之位,绝对跟家世有关, 一家子的好亲戚。穆宣帝对陈家何其信任, 再加上陈府尹清高不慕银钱,穆宣帝就点他做了帝都府尹。
要知道, 陈府尹这是在帝都府尹位子上的第五年, 前头四年能安安稳稳的过, 倒不是陈府尹如何能干, 主要是他哥直隶总督陈总督知道他弟陈府尹的秉性才能, 直接给陈府安排俩师爷, 跟陈府尹交待了, 不懂的就听师爷的。
如此, 在两位师爷的辅佐过,陈府尹还连任了。
再紧的篱笆也防不住野狗,帝都府今年风水不顺, 接连涉案, 先是慈恩会之案,牵连进一位仵作一位司吏。如今又有朱家争产案,陈府尹还倒霉的成了被告。
陈家可不是白给的, 陈府尹被罚俸禄也被训斥了一顿, 还能安安稳稳退回翰林做翰林学士。陈府尹已经没啥了,陈简断不罢休!
陈简不管朱家的官司谁与谁相争,可你们把我爹当猴耍,就太不把陈家放在眼里了!
倘若陆星知道陈府尹有这么个不好惹的儿子, 估计当初算计帝都府时就得三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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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楼当天查封,所有楼中老鸨龟奴姑娘丫环悉数押解归案。陆星府位居陆国公府后街巷的一处五进大宅,郑郎中杜长史亲自挂帅,查抄陆星府中所有书籍文书,一应府内之人必需留在帝都府,等待刑部调查。
陆星的太太正在国公府奉承着陆国公夫人,陆世子的大婚礼就在腊月,定的是蓝太后的族人蓝侯府的姑娘,端的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陆夫人对这桩亲事也极为看重,如今正筹备儿子大婚礼的东西。
陆星太太正说话间,就有侍女进来禀道,“五太太,后街六太太打他家小子过来,让您赶紧回去看看吧,刑部到您家抄家去了。”
陆星太太当时一懵,“什么抄家?”
这是陆国公夫人的侍女,口齿伶俐,说话也清楚,“说是星老爷犯了事,刑部已经去了,把您家东南西北四个门都围了起来,许进不许出,现在还不知怎么着哪。”
陆星太太一时惊的不知所以,却是将眉毛一挑,“什么人敢来咱们陆家抄了,反了天了!”
侍女不好再说什么,陆星太太望向陆国公夫人,急的滚下泪来,抓住陆国公夫人的袖子哀求,“大嫂子,您可不能不管啊!我们小门小户的,抄也不怕。可抄了我家,帝都人怎么看咱们陆家!”
陆国公夫人与侍女道,“让陆忠出去打听打听,到底什么缘故。好端端的就抄起家来?”起身拍拍陆星太太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别急,你与我去见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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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夫人正在与孙女们说笑,女孩子们莺声燕语,娇憨可人,把陆老夫人也逗的笑意不断。陆国公夫人带着陆星太太进来,陆星太太眼睛微肿,掩不住的焦切。
陆老夫人一看就知有事,与女孩儿们道,“今一早娘娘打人送来的那些料子,你们去挑一挑,看喜欢哪个,只管拿去裁衣裳穿。”
孩子们亦知察言观色,纷纷懂事的告退。
陆国公夫人把大致事情与陆老夫人说了,陆老夫人脸色一沉,厉声问陆星太太,“陆星可有违法之事?”
陆星太太连忙道,“再不敢的,老太太,咱家族规向来教导族人本分。他断断不敢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向胆小,不要说惹事,见着事都要躲的。这不,一早就出门贩药材去了。”
“身正不怕影斜!既无不法事,那便不必怕。”陆老夫人对陆国公夫人道,“到底是族人,打个管事随星儿媳妇过去瞧瞧,衙门要查什么,只管查。要找什么,星儿媳妇你指给官爷们,别叫官爷们费心。不过,也别惊扰了老人孩子。”
陆星太太感激的说,“老太太,那我先去了。我们老太太您也知道,三灾六痛的,我不在家,只怕惊吓着她老人家。”
“去吧。”
陆星太太急哄哄的回家,有国公府在,她心里倒不如何担忧,只是,仍是免不了记挂早上匆匆出门的丈夫。
陆星太太走后,陆国公夫人看向婆婆,陆老夫人面色幽沉,脸上的皱纹耸拉下来,眼皮遮住眼中神色,但不论下垂的嘴角还是两颊下拉的肉皮,都召示着老夫人的不悦。
陆国公夫人不敢多言,见婆婆没有吩咐,悄不声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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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小心翼翼的抄家,陆家是帝都豪门,陆国公府更是太子外家,纵这不是抄的国公府,也是国公府同族。陆家在朝为官之人不少,郑郎中杜长史都不想惹上麻烦,出前就约束过手下,除了书本册子外,不取旁物。
陆星的书房除了满架做摆设的崭新书籍外,抽屉木匣都是空的,倒是在书房找到一间暗室,从假墙进去,里面只一案,案上供一尊菩萨。
陆星之子陆云一身贵公子的体面,“家父信佛,时常在此静坐。”
郑郎中杜长史都不傻,知道陆星家人这是提前准备,估计有用的都销毁了。郑郎中脸色黑沉如玄铁,吩咐手下,“所有书册一律查收。”
陈家所有的屋里,但凡有个字眼儿的东西,全部收缴。
当然,银票除外。
郑郎中之凶残,杜长史都叹为观止,心说,到底是刑部,做事就是专业。
当郑郎中抄到府中采买的账房,银库出入账目时,陆云那身贵公子体面荡然无存,惊愕道,“我家账房不过每日采买,这也要抄查?不知是哪条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