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这一招儿么?还来?范贵之怒道:“你问老夫认不认账,账从何来?”薛万里笑道:“你亲口许给我的财物,便是帐,何大人,对否?”何明达点头道:“然。”范贵之一怔,又道:“当时老夫迫于情势,只得与你虚与委蛇,推托之言怎可作数?”薛万里摇头道:“我怎知你是推托之言?看你许了,我当然可以要,何大人,对否?”何明达点头道:“然。”
范贵之思忖片刻:“你既可看作真许,我自可当作假托,何大人,对否?”何明达点头道:“然。”薛万里笑道:“你既当作假托,如何又给了我财物?既然给了我,无论真许假托,财物都是我的了。何大人……”
“然。”何明达不耐道:“你二人自辩!”
范贵之恨恨道:“若不是你二人胁迫于我,我怎会给你?”薛万里笑道:“我二人如何胁迫你了?”范贵之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你二人恶语相向,以利器相逼,强驱我护院,更借我石狮立威,可有其事?”薛万里赧然一笑:“有。”范贵之哈哈大笑:“难道这,不算胁迫?”薛万里嘿嘿一乐:“我既看你真许,便当作财物是我的了,你赖着不给,我自然会想办法讨要,难道这,也算胁迫?”
“这……”
范贵之张口结舌,干咳几声又道:“你明知我是假意许你……”薛万里断喝一声:“你为何假意许我?”范贵之一呆,颤声道:“老朽迫于无奈,只怕你会杀人放火……”薛万里哈哈大笑:“我可曾杀人放火?”范贵之尖叫道:“我若不给,你定会杀人放火!”薛万里叹道:“你若不给,你怎知我定会杀人放火?”
“这……”
范贵之一时词穷。薛万里笑道:“我代你说,你怕我会杀人放火,因此假意许我,只等援手前来解困,对不对?”范贵之眼睛一亮:“对!”薛万里道:“援手解困未果,你无可奈何,只yu破财免灾,便送我财物,对不对?”范贵之思量片刻:“对。”薛万里道:“你本已送我财物,官差一至,你却又反悔了,对不?”范贵之脸se一变:“我……”薛万里道:“你可是反悔了?”范贵之闭口不语。薛万里笑道:“范员外,你认不认账?”还是这一句,仍是无法作答。范贵之只觉处处都不合理,却句句难以反驳,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何明达笑道:“范员外,你又输了。”范贵之怔怔道:“我不服……”何明达点头道:“本官不急,你可再辩。”范贵之呆了半晌,也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连气带急,抚着胸口连喘粗气。
“财物既属范员外赠予,本官断定劫财掠货之罪不成立。”
这一局败得更是糊里糊涂,黑风二虎既开口敲诈,又恐吓示威,坏事没少干,明明是抢劫,怎么就变赠送了?且不说人家本来就不乐意给,便许给你,也还不是你的,怎可强索?便给你强索去,人家也可以再要回来。是否定罪,只依有无胁迫行为,有么?当然有。薛万里巧借前言掩盖,范员外没识破——这,就算胁迫!何大人也没识破?断之有误,再失公允。
“其三,侵物伤人,疑犯有何话说?”
薛万里笑道:“这条儿就好说了,人、我没伤,物、我认赔。”何明达点头道:“范员外,你可有异议?”
范贵之闭目不言,暗生叹息:“案子查到如此地步,大势已去,败局无可挽回了!早料官差来了也无用,何必多此一举!姓何的虚张声势,也不过如此,认了!该拿的让他拿,不该拿的反正他也拿不走……”何明达看他一眼,摇头晃脑道:“双方自行商讨赔偿数额,此事不予立案。其四……”范贵之忽道:“大人不必说了,老朽不告了。”
四告是诽谤他人,前三告一失,已无立足根本,不必告了,也无须断了。
这两局败得干脆利落,貌似合情合理,实则不然——人是伤过的,耳鸣几十,脱臼一人。小伤也是伤。损物亦可定罪,管赔就完了么?你嫌别家房子挡你财路了,揣着银子去砸,就合适了?你合适了?别人合适么?范员外仍应据理力争,如此一心只求苟安,当有养虎遗患。何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失公允。前三告公允一失,使得四告无法立足,更失公允。
何大人断得处处不公允,莫非真想带枷示众?别人服么?
“对质结束,本官案情已明,你二人可有异议?”何明达俨然道。薛万里得意道:“没有。”范贵之苦笑道:“无。”
处处不公,偏偏都服,真服假服?
“熊管家,方姓疑犯,证词对得如何了?”
一个老大的不高兴,一个满心的不情愿,二草包又给带了回来,仍是恋恋不舍。方才聊得热火朝天,证词早给当柴火烧掉了,现下大人发问,怎么办?二人四目相对,心里紧张万分。熊管家终归经验老到,忽然严肃道:“证词核对完毕!”小方子松一口气,连忙认真道:“全都对上了!”
何明达点了点头,扬声道:“此案本官已有定论,现宣布如下:范府报匪一案,经查并不属实,薛方二人无罪,财物事宜与范员外协商解决!本案调查完毕。”
此言一出,范府众人霎时乱作一团,喧哗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