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野花缤纷,诉不尽国殇。千里长河泛红,洗不清耻辱。屠杀无止无休,不忍目睹人间惨剧,春姑娘悄然隐没,恼人夏意不知不觉笼罩倍受煎熬的斡罗斯大地。昔迪河西岸,奉令回师的三路蒙古大军井然有序渡河,低声交谈,诸王子纳闷不已。
默不作声,蒙哥若有所悟,等颇为恼怒的贵由太子发完脾气,才悄声插话,“大家别生气,主帅之所以如此,想必只为巩固后方。一路虽所向披靡,但毕竟战线拉得太长,也急需缓口气。”
见长太子脸色转缓,继续劝解,“进军途中,王弟听闻阿速部公然反叛,太和岭以北诸部也蠢蠢欲动,钦察残部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不可不防。打通太和岭南北交通线势在必行,万一后方冒出敌军……”
“也罢,父汗实在……嗐……”悻悻挥手,贵由高声下令,“前锋听令,以最快速度渡河南下,提防溃兵作乱,主帅必会继续传令,随时回报。”
回望身后,心有不安的蒙哥自言自语,“也不知周将军收到命令没有?眼下应该已抵临诺夫哥罗德城下,该不会……”
“王弟甭担心,速不台大人迟迟未到,理应率部赶去接应周将军……”不以为然,深吸一口清凉夜风,贵由翻身上马,“周将军久经沙场,麾下之探马先军骁勇无敌,其战斗力一点也不逊于我王室军。对付一帮吓破胆的罗斯羊不在话下,再说了,见势不妙不会撤吗?”
“唉,战斗力归战斗力,但弯刀生锈,老马离心,怎堪大用?”悄然冒泡,不阴不阳的拜答儿存心挑唆,“殿下对人坦诚,自然一百个信任,可周将军未必领情。当然,或许执行某神秘人物之令,故意拖拖拉拉。相信两位殿下也看到了,一路杀来,周将军及其麾下探马先军除去打探军情,独自消灭过多少敌军?对两支千余人的罗斯羊也网开一面,嗐,战斗力再强又如何?”
“也对,莫非……”如有所悟,贵由杀机顿起,“凡消极怠战者,本王绝不姑息,驸马爷也不能例外……”
“殿下莫生气,目前为止,探马先军也算尽职尽责,所提供的情报异常准确,一切皆归功于周将军……”和起稀泥,蒙哥大打马虎眼,“具体谁也不清楚,一支千余人的孤军深入敌后,无论敌军多寡,硬碰硬均属不明智,望殿下体谅一二。”
接获军令,命大部兵团折返,速不台率三千骑兵直奔诺夫哥罗德城。大战旗鼓进军,一路散布分兵合击的假消息,迫使惊恐的罗斯羊不敢出击。沿途不停不歇,三千兵马披星戴月赶路,生恐最为倚重的先锋团遭遇意外。
旷野无人烟,危机腾腾出,军情突变,惊讶的众将隐隐不安,所有目光投向纵马跃上高坡的主将。极目远眺,眉宇渐渐皱紧,周文龙高声传令,“全军戒备,东南方向腾起大团烟尘,估计为敌军……”
沉吟一会,继续下令,“徒单克宁和本将率三百死士联手断后,耶律迪烈领两百人看守左翼,土拓儿率两百人防护右翼,侍卫团负责确保两位总管大人的绝对安全。王鼎和赤盏合烈各带五十人居前侦探,里必合和蔑尔歹率全体蒙古勇士搜索道路两侧,距离以视线所及为准,兵力不得太分散。余者围上侍卫团,我们撤——”
摆出攻击姿态,探马先军沿原路折返,早先的闲情逸致变为极度紧张。春末初夏,头顶万里碧空,马踏陌生土地,汗水浸透衣衫。生恐乞瓦军冒险出兵合击,众将放缓速度,眼珠子瞪成铜铃,唯恐漏过任何细微异常。
谨慎回撤,后方烟尘越来越浓,观方位,不像来自敌古都。默默跟上前军,周文龙不时回望,一颗高悬的心始终无法落地。莫非乞瓦援军赶到?若敌古都守军闻讯出兵,穷追下只怕一时难以甩脱?后续参战军团已回撤,万一途中再冒出敌兵,那可麻烦大了。
看出主将心思,徒单克宁悄声宽慰,“前方冒出敌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面对十二万无敌军团,还敢主动出击,若乞瓦军真有如此胆量,弗拉基米尔大公也不会独自煎熬。”
“唉,但愿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才驶得万年船……”不曾松懈半分,周文龙频频回望,“追兵倒不怕,反正也被追习惯了,这样,你先独撑一会,我去前方看看。幸好命令及时,再迟些,兄弟们恐怕真变成一群送上门的羊群。”
飞马赶到前方,询问一番,周文龙下令加快速度。天色在紧张的奔行中渐渐暗下,后方蹄声始终不疾不徐,一如探马先军当初。眼见鞑靼军团不进反退,唯恐中伏,不敢大举出击,乞瓦军派出三千先锋骑兵,死死咬住谨慎后撤的鞑靼先锋军。
默契的欢送场面一直持续,不敢攻击,也不放弃,乞瓦先锋军如苍蝇一般紧跟不离。夜已过半,月光惨淡,后方蹄声一直不见减弱。不敢停留,不敢疾奔,众将士越来越紧张。莫名中,赤盏合烈飞马回报,“快禀告将军,主道前方响起隆隆蹄声,且越来越清晰,疑似敌军。王鼎大人正抵前侦探,让末将赶来提醒。”
“放缓步伐,待本将亲自查探……”纵马奔出,周文龙低声下令,“传令下去,牢记夜号,随时准备迎战。若战斗打响,集中全部兵力先解决后方追兵,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再次杀奔乞瓦古都。途中右拐,抄近路返回昔迪河,尽快追上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