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是初夏,但正午的太阳还是足够灼热,让人无比烦躁。可三清道场只能听见声声蝉鸣,闻不到一丝人语之音。观主陈燚(yi)乃是龙虎山第九代传人,容貌清俊秀逸,飘然出尘,此时他微闭着双目,只见两片淡色的嘴唇微动,一派仙风道骨。
从不少闺秀的表情来看,她们都是为了看美男来的。自从北太沅去了燕北,这京城第一美男的称号也空了下来,陈燚就是呼声最高的人选之一。
林净月身份高贵,因此站在大殿中最靠近的位置,她闭起双目,静静祝祷。心里盼着此后一生顺遂,平静安好,从此再无牵挂纷争。
爱情可以使女人变得强大,也可以使女人变得心软,她开始确实存了刻意勾|引北昊玄的心思,但现在她能看得出,北昊玄对她是真的动心了,也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让她不由得心软,再升不起复仇的决心。
能在大殿中站得不过寥寥几人,其中一位便是最得北昊玄宠信的一位术士——徐无鬼。他羡艳地看着端坐在大殿正中的陈燚,他如今虽然得宠,但这等飘渺的荣宠跟出身正统道门,身份尊贵显赫的陈燚相比,压根不值一提。他看着看着,羡慕慢慢地化为了妒火,心里忍不住琢磨如何能压上这陈燚一头,他想着想着,眼睛忍不住转到一旁诚心听道的林净月身上。
心里暗忖,此女乃是皇上的新宠,我若是能得她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这般想着,他冲林净月示好一笑,手里打了个手势。
林净月微微皱眉,但想着不好得罪皇上身边的红人,只好装似不经意的挪了过去,口中假装请教着几个道家问题。
徐无鬼心里大喜,心说此人果然上道,手里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笑道:“娘娘所问,具是道理,须得细细分说。”
林净月眼神一冷,还是跟了过去。幸好殿中人少,他们所在之处又偏僻,无人注意。两人渐渐行至僻静处,林净月唇边缀着一丝冷笑,寒声道:“无鬼道长到底有何事?”
徐无鬼深深地躬下身,行了一礼,然后起身淡笑,开门见山地道:“娘娘在宫中孤立无援,贫道看着甚是忧心,不如你我二人互为援引,对彼此都好,娘娘现在虽然风光无量,但终究不是皇后嫡妻啊!”
林净月心思玲珑,一听就明白了他心里想什么,心里不由得一动,然后嘲弄道:“今日陈燚道长大出风头,无鬼道长怕是看着心不顺吧?”
徐无鬼也不否认,也跟着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陈燚不过是靠着祖上荫庇才能得此尊荣,他本身又何德何能?”
林净月有些心动,但想到如今所求,不过是平静安逸而已,因此笑容收敛,淡淡道:“道长找错了人,本宫素来无欲无求,并不想与人相争。”说着就提着裙摆,缓缓向外走去。
徐无鬼丝毫不见恼色,转头看着她,微微提高音量道:“娘娘今日听我一言,这世上,你不与别人争,别人总会与你争。娘娘总会有反悔的一天!”
……
海岱和姬媛在殿外无聊的打着哈欠,靠着如盖的浓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忽然听闻大殿里一阵钟鼓之音,两人精神一震,跟着人群渐渐往里挪动。
海岱和姬媛都是标准的无神论者,听道对她们毫无吸引力,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过了正午的论道之时,那时候会有其他道观的道人,或者各方云游的道人来提出心中困惑,由当代观主负责解答,还可相互切磋,激烈点的还会相互辩论,听说还有因为道义不同打起来的。
两人想到一会儿的热闹,都不由得期待起来。
大殿里被挤得满满当当,开始能进去的几个贵人怕被人冲撞,早早的都退了,姬媛带着海岱左右冲杀,终于占了一个比较靠里的黄绸蒲团。往对面一看,只见人潮汹涌,能坐到蒲团上的竟然是几个高鼻深目,眼睛为褐色的外族人。
姬媛低声解释道:“进来东夷人进京了,看他们的打扮,这一队应当是东夷使节团的人。”
下面论道开始,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姬媛和海岱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场面火热,两人都是眉飞色舞,好不高兴。
对面的东夷使节团的人最头先那个用带了祖母绿宝石戒指的手摸着自己的鹰钩鼻,神情不屑地对身边人低声说着什么。他相貌颇为英俊深邃,但神情倨傲,看着就惹人生厌。姬媛镇守燕北,和东夷人早就结下了梁子,不过这情况也不好闹事,只好冷哼了声撇开头去。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声如洪钟,用字正腔圆地汉语道;“道远观主,我有问题,不知道你可以解惑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渐渐地停止了议论之声,陈燚淡笑道:“可以,请问。”
那东夷人环顾一周,傲然道:“你们信奉道教,道家讲究无为,那我问你们,当外国强敌来侵犯,国内有人犯上作乱,你们子民穷困,民不聊生时,你们信仰的道可能帮助你们抵御外敌,帮你们平定乱党,帮你们穿衣裹腹?”
这简直是歪理,别说是道家信仰了,就是影响范围最广的儒家,或者是劝人向善的佛家也做不到啊。不过这时候还不好和他计较争辩,若是和他认真计较起来,难免显得自己心虚小气,落了下乘。
陈燚轻轻皱眉,然后老老实实地摇头道:“自然不能。”
那东夷人面露得色,昂着脖子高傲道:“在我们东夷的狼神感召之下,我们东夷男儿骁勇善战,剑锋所指,便是所向披靡,东夷的老人和孩子们更是安乐富足,草原上每天都能听到美丽少女的欢歌。由此可见,我们狼神才是无所不能,有求必应,你们道家的道祖鸿钧比不了的!”说着仰头大笑起来,后面的东夷人也配合的大笑起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干了,哪怕是刚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现在也立刻同仇敌忾起来,怒视着那队东夷人。他这番话简直是无理取闹,不知所谓,简直让人不知从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