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打着卷送来几片宽大的叶子,一时阻隔了两人的视线,海岱不由地眯了眯眼睛,她张了张嘴,语无伦次地道:“我,我还没有叠被子,我顺便再去睡一觉,顺便,顺便…”说着也不等他反应,战战兢兢地迈着两条腿回房。
回到房里她立刻拖出一只大箱子,把那只玉雕的并蒂莲塞了进去,又填了好些软和的棉花衣物,把箱子塞回床底,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费心费力的把箱子拖出来,把并蒂莲握在手里,跑到门口准备还给他。
她刚要推门,手落在门环上却迟疑了,这让她怎么对北太沅说?海岱把花牢牢握在手里,生怕磕了碰了不好还回去。她纠结的用手描绘着门环上精致的夔龙纹路,咬着牙死死盯着手里的并蒂莲。
一会儿后悔自己当时没还回去,一会又恼火自己胆子太小,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海岱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到床上,头脑空白了一会儿,等到貔貅挪过来,小心翼翼的用爪子拍着她的膝盖,海岱嘴角一抽,慢慢地回过神来。
等她脑子终于开始转动的时候,才认真的思考起现在的情况来。
先想想北太沅,翌宗殿主,俊美无俦,年轻有为,天纵英才。
再想想自己,论姿色,跟殿主大人一比基本算得上没姿色;论财富,她这个月月钱还没发呢;论家世,在林乡候府和三王府分别担任丫鬟算不算?伦才学,连三字经都背不过。海岱越想越茫然,北太沅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仔细想想这几天,她隐约察觉到北太沅的心思,可她心里除了惊讶和慌乱竟是没有半点欣喜。北太沅喜欢她,就像他说的,他喜欢的东西总能得到,可得到之后呢?会不会新鲜劲一过之后就弃如敝履?
像他这等生来就金荣尊贵的人,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只要是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他看上的,自有人会双手奉上。宠爱你时,你是那金丝笼子中供他赏玩的画眉,是他心爱的禁|脔,谁都不准觊觎,丢开手后,你就是路边人人喊打的过街鼠,是个人都能踩两脚。
至少海岱不是东西,没法做到被丢弃之后还毫无感觉。她害怕了,害怕北太沅喜欢她,更害怕她自己也跟着动了心,害怕自己成为只能依附北太沅而活的禁脔。
换句话说,如果她是什么皇上的公主,王爷的郡主,她没准会很感动地表白一番,然后激动地应下——可她不是。她不是公主,不是郡主,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两人的差距岂止是云泥之别?北太沅身在云端,自可以任意妄为,但她不能。
海岱又沉默了许久,才仰天长叹道:“齐大非偶啊!”
北太沅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静静地注视着海岱的房门。时间过了许久,熏风裹挟着花瓣,飞过屋檐,飞过照壁,落了他一头一肩,院子里挺拔风雅的青竹飒飒而立,竹影晃动,竹叶映衬他的脸有些斑驳不明。
北太沅忽然动了动,猛然直起身来,身上的桃花如同微雨,打着旋儿滑落了下来,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坐了下去,北太沅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耐性不如想象中的好。
貔貅四肢并用的在游廊里趴着,然后把圆脑袋搁在扶手上,很无辜地看着北太沅。北太沅跟它对视了一眼,突然扬了扬嘴角,抬手召它过去,貔貅抖了抖耳朵,很欢快地爬了过去……
海岱愁了一个上午,才发现自己没有吃饭,摸着肚子看了看门口,然后叹了口气,考虑着要不要跳窗,就看见貔貅摇摇晃晃地从一侧小门溜了进来,脖子上还挂了什么,海岱奇了,下意识地上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细看。
上面用金线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的是龙飞凤舞的用汉字手书的四个大字——‘出来吃饭’。
海岱“……”她踌躇了一会,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挪呀挪,挪了出去。
还是那个石桌,还是那个石桌边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唯一不同的是早饭换成了各色精致的佳肴。摆了两个碗,海岱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脸顿时涨得通红,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海岱捏着筷子,绝对不吃超过方圆五厘米的菜。忽然一只光明炙虾落到她碗里,海岱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最后还是提起筷子,用吃□□的精神吃了下去——没办法,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实在硬气不起来啊。
北太沅满意地扬了扬唇角,装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很怕我?不想见我?”
海岱手腕一抖,手里的蒜蓉青菜差点掉下去,坚决地摇头道:“没有!”
北太沅似笑非笑地道;“是吗?你敢说刚才没有打算跳窗出去吃饭?”
海岱咬着筷子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说:“你突然…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