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县县衙司粮内堂
刘主簿带着3名计吏对坐在一张长桌两侧,四人不时地扫一眼账册,手里的算盘被拨打的噼啪作响。郑县令安静地走了进来,没有出声打扰,径直坐到靠门口的方桌旁,拿起上面核算过的账册,认真地看起来。
房间里除了翻阅纸张与算珠碰撞之声,再无异响,这一状态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被刘主簿的惊讶声打破,
“哟,明府来了!”
郑县令摆摆手,让想要见礼的吏员继续手中的活计,递给刘主簿一个眼神,两人便出了房间叙话。
“怎么样,可有疏漏?”
刘主簿方才在做的事情,是将先前收上来的各村纳粮账款进行核对,确认无误后要做好标记,然后再与之后收上来的粮帐进行合计,这样一旦复查出现疏漏,就能很快找到错误的地方,不必再从头算起,可以节省不少精力。
晃晃僵的脖子,两手掐腰,做了几下扩胸动作,感觉浑身的僵硬舒展了不少,才看向问的郑县令,
“没有疏漏,里面几个都是好手,算盘上手非常之快,算起来也比算筹精准得多。”
一提到算盘,刘主簿不禁双目生光。与账册打了半辈子的交道,深知其中的难处与不易。就比如说现如今的收粮,若按往年,县里都得完全收完之后,才能进行统一核算,不然,人手根本不够用。非但如此,全衙门总共六名计吏,还得分作两个房间,否则,满屋子的算筹根本摆不开。六个人忙活起来,两旬算清都是快得,再加上书案低矮,等到清算完成,一个个都跟剥掉层皮似的,难受异常。
“冬麦租子还没上缴完毕的村镇已不足一成,待王、李二人做好记录回来,收上来的账册差不多都能核算清楚,这还真是古往未有之事。算盘一物,堪称计算之利器、神物呐!”
郑县令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接腔,他一正统进士出身,于算学一道虽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当然晓得算盘的妙处,只是刘主簿自打学会之后,每每都要夸赞一番,他听得都快两耳生茧了。
“也不知赵大郎遇到的华真人是何方神圣,于算学一道钻研之深恐非寻常算学名士可比,竟半点名声不显,还将高深秘技,传与一乡野稚子,真是怪哉,怪哉。”
“乡野间藏龙卧虎之人甚多,或许是出自哪家隐士家族意味可知。蒙学助学的批文昨日已到,刘主簿若是喜欢,日后那赵大郎来县久住,前去探讨就是。”
闲聊几句,两人很快就到了县令办公的书房。这书房亦做了很大改动,原来的坐榻,书案已靠边摆在了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两套木质桌椅。暗红色的木质桌子,与石河子出品外观相差无几,但用料考究,桌腿还做了镂空雕花,看起来不知高档了几倍。两把椅子造型更加奇特,不似城里流行的简单靠背,而是做了弧形处理,向前延伸不少,若是苟超看到,定会惊呼一句,“这他奶奶也太像太师椅啦”。
待县令坐下,刘主簿也跟着向后一靠,舒服地叹了句,“谷家可真是好手艺”,才开始仔细汇报起来。
“今岁全县大熟,冬麦亩产倍之,加之曲辕犁广用,仅冬麦一项,已比去岁全年粮产多了半成,城里各粮肆粮价已落到与寻常年份一般。待到了秋收之后,粮产还不知要再翻几倍,真是百年不遇的风调雨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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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傍晚,石河子的上空,火烧云红遍了整个西天,今儿清早起来,果然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田里正的家门口停着三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一筐筐麦子,正是要送到县城的赋税。
去县城里交税,是郑县令来此的创。过去都是衙门里的差役带着常年合作的帮随,下到各村去征收。在过去,每到收税之时,为了能征缴顺利,县令都会给下乡的差役下死命令,完成的好,不一定有赏,完成的不好,必定挨罚。收税还有时限,领班的班头就得把差役分配到各村,可衙门人手都有定制,很多人平时闲得要死,但到了收税等需要众多人手之时,往往又捉襟见肘。为了关键时候不挨罚,慢慢地不知从何时何地开始,衙门里的班房差役就跟街头的浮浪子勾搭起来,每到用人之时,都能快速找到帮手。
这些帮随,都是编外人员,虽不指着天天吃公家饭,但出力之后肯定得要赏钱。官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在那些正统读书人出身的官员眼里,衙差小吏,跟低贱的奴仆没有太大差别,吩咐的事情只看结果,哪会考虑他们的难处,更别说拿府库的银钱,替他们贴补办事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