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靠自身就能办明白事的能吏有限,衙差大多都是没读过几天书,见识平平的普通人。自己人干不过来,请人帮忙又不能倒贴工钱,何况上门收税本就有大量可操作之处,渐渐地收租取税就成了官差们争抢的肥差,成了剥皮财的好机会。
郑县令来此地之后,先整治的就是街头不良之风。原本他这样的外来人,是不好上来就动与衙门千丝万缕牵扯着的地头蛇的。好运的是,天灾之后,各县外为了安置流民,都有小股军队驻扎;县里管治安的,管内务的县尉、县丞又都是同来的新人,便趁机改动了很多旧例。
永宁县个村镇并不是以县城为中心呈圆形均匀分布,而是就着地势呈分布成大致的梯形。县城非但不在中心,还是在几乎最东边的位置。为了防止劳民伤财,郑县令便让靠近城里的村镇到县城缴税,最西边则交到那边最大的镇子,再由镇子里的官吏送往县治。石河子好巧不巧的,刚好位于当间儿的位置,哪怕离那个大镇更近,可通往之路多是上坡,便有何事都前往县城解决。
“大郎,俺随着村里交租的牛车一道就行,定能够打听清楚,把事儿办好,可不用大郎亲自送。”
童家娘子现在是怎么看苟超都顺眼,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苟超指指车上的麦子,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家里的开支不够使了,这不新麦下来了么,正好换点铜钱。”见对方一副我懂,不用多说的神情,末了他又补一句,“那什么,短工的帐还没钱结呢。。。”
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他家后园子里可还埋着一罐铜钱呢,都是年后在城里盘炕所得。不过,那一罐子铜钱苟超打算留作万不得已地应急之用,而成亲花用与工钱就打算卖粮贴补。正好春耕时种了些水稻,现在都已灌浆,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割,家里的麦子就是卖掉九成都不担心没饭吃。
童家娘子扫了一眼金黄的麦子,心下很是艳羡。虽说本朝的粮租比老人么说起的前朝低得多,可到嘴的鸭子还得送出去半边,任谁都会肉疼。唉,那林二娘真是命好,赵大郎可是连租税徭役都免了得能耐人,还没有姑舅压着,是多少人家眼里的香饽饽,嫁给这样的人家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虎妞没能早生两年,不然,就是豁出去老脸,也不能便宜了外人。
心中虽是想了许多,但昨天的铜钱威力巨大,童家娘子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还难得考虑了他的脸皮,没有打趣,爽快应道,
“那成,俺就坐大郎的车去,省得跟那些爷们挤地方!”
“哟呵,嫂子穿这整齐是干嘛去?童大兄可还在地里呆着呐!”
牛车赶到村口时,跟上了进城的车队。车队后面围着不少相送的村人,看到她的打扮俱都暗暗称奇。
童家娘子自打进村就为了糊口,整日的跟个男人似的在地里忙活。平常穿的最多的就是及膝粗布裙,今日竟然梳洗地干干净净,还特意穿了盖到脚踝的束裙。
“哈哈,怎地,看嫂子穿得好看,移不开眼啦?那可不成,小心尔那对儿招子,可别回家让大妹子抠挖出来,当泡踩啦!”
剽悍的打趣一出,打断了想要询问去处的话题。童家娘子与周围几个多嘴乡亲,你来我往神侃大了两句,便跟着队伍出了村子。
不过,虽然甩开了村里的一批,同行的汉子亦对她的出行感到好奇。要知道,童家人搬到石河子以后,就只有童大壮一人出过村子。
七人人中,仅童娘子一位女子,又是已婚多年的中年妇人,不需太过避讳。自然而然她就成了话题中心,都问起她此行的目的。
“还能干嘛,不就是买点针头线脑,坛儿罐儿碗碟的日常琐碎。”
虽然觉得林家人只要脑袋不抽,断然不会拒绝赵大郎的提亲,可亲事乃人生大事,在确定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泄露出去。
抱着如此想法,童娘子与几人周旋了一路,也没被套出话去,看得旁边始终保持沉默的苟超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