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想不到说得好好的,子规竟忽然变脸,刚才还笑盈盈的,这一霎时便粉面生红,蛾眉紧蹙,眼见怒气就涌了上来。
“梅姐姐前头忙得不迭,你这里托懒贪玩不说,还乱传闲话,主子们的事,是你一个下人随便说得的吗?”子规脸板得铁紧,柳眉剔竖,星眼圆睁,纤纤玉指,直刺向面前小鬟。
翠儿慌了,她听说过这位青姨娘的厉害,琴丝不就刚刚被罚了吗?也是因为得罪了她。姿姨娘昨儿还说,叫小心着她些:“最是咬人的狗不叫!”
想起这些,翠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子规面前,头也低了下来,说话也不太连贯了:“青姨娘饶命,翠儿一向嘴快,为这个梅姨娘也打过好几回了,翠儿脑子不好,总也记不住,青姨娘饶了奴才这一遭,翠儿下回再不敢了!”
子规抬眼四下望望,瘦雪会意,向后退下几步。
子规走至翠儿面前,一字一字,慢慢吐着:“你可听好了,我下面问你的话,你只照实说来,若有一句假话慌话,我即刻便 将你刚才所说报给大爷知道,到时间打你一顿赶出去,可别怪我无情!”
翠儿地下哆嗦不已,口中直叫:“不敢,不敢!”
子规紧盯住翠儿,开口道:“我且问你, 你与梅姨娘,可是娘家姐妹?”
翠儿不想这青姨娘如此厉害,竟问出这个来,吓得赶紧伏身下地回道:“青姨娘如何知道?我们姨娘与我本是二姨表姊妹。因姨娘进来,见这府里样样都好,什么也不缺,我娘死活托她将我也捎带进来。原我说我不能。又不懂规矩,又怕束缚,不如在外头自由得多。可我们姨娘打着骂着。硬叫进来,说这里伺候得人多,不缺我一个,进来也没有重活,不过跑跑腿,当着外人做个奴才样儿罢了,我娘图银子。就非拽我进来了。”
子规向前一步,再逼问道:“只是为了图银子吗?快说!”
翠儿被她这一喝,吓得魂儿也飞将出来,赶紧又道:“我们姨娘本说,进来混上几年。待我年长,叫大爷抬举我,至少也得个通房丫头,到时候有她有我,府里就好说话了。”
子规啐一口道:“不通之极!”心里却满意至致。
子规沉吟片刻,遂命翠儿地下起来,语气稍缓,娓娓道之:“今日这事,我放在心里。你不用担心。也无需害怕,我不会告诉给别人,更不会告诉梅姐姐,只要你自己嘴紧,没人会发现你走漏了风声,泄露了秘密。这事儿。只在你我之间,翠儿,你明白吗?”
翠儿点头如捣蒜,她本在担心此事,若梅姨娘知道,怕不要怪她坏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也要赶她出去?毕竟这里日子还是比外头好过多了,再者,她家姐妹也多,她出去后,并不缺少可替代进来的人。
子规见她如此,更觉安心,于是轻挥手,慢抬脚,口中唤道:“瘦雪!咱们走吧!”
翠儿头也不敢抬,见子规二人过去,方才一溜烟地跑了。
子规边走边心里好笑,想着这真是无意间的收获。她本于花名册子上看出,梅香和翠儿娘家是一个姓氏,心里怀疑,正好有这个机会,便诈她一诈,不想竟真叫自己猜中了。
梅香啊梅香,你算盘打得不错,自己进来了,还想着再在安儒荣身边安插个眼线,如此看来,这府里你弄进来的帮手,一定还不少吧?
花厂子?子规想起梅香的娘家是做这个的,再看身边,一草一木,有荣有枯,心里便觉有底,当下嘴角略略扬起,一双盈盈秋水,这就放出寒光来了。
琼月楼内,梅姨娘正指挥众人安置桌椅,八面张罗,满场飞舞,口内叫喝声不断,正在得意之时,听得雁齿扶梯上有人笑语,声音好似子规,心里别的一跳,慌得上前来看,果然,瘦雪前头引着,子规后面慢慢跟着,上楼来了。
“唉呀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来了?大爷还没到呢!”梅香几步并做一步,赶着走近楼梯口,笑着冲子规喊道。
子规先不开腔,过后上得楼来,站稳身子,婷婷玉立其间,方才含笑斜睇梅香,回嘴道:“好姐姐,这 话说得唐突,难不成叫大爷去 请我,我才来得吗?”
梅香一愣,过会笑道:“妹妹错会我的意思,如今妹妹身子不好,又是雪后路滑,妹妹这样来了,万一有个闪失,大爷人又不在,我可不是就要担过失了吗?”
子规哦了一声:“如此说来,我现在稳稳站着,一丝儿事没有,可不是给姐姐办了件好事?姐姐可要多谢我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