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定不料子规竟这样回答自己刚才的话,不好再说,只得先看了看儒荣。后者觉得子规这话听着耳熟,过后方想起,是前日二人提到闵太师的八姨娘媚儿时,子规所说过的。
儒荣扫过子规手上的茶,轻轻说句:“放下吧!”
子规乖巧地听从吩咐,小心翼翼将茶盘放至桌上,再将茶盏端出来,分别敬上,然后退至儒荣身后,不再说话了。
“反正这事不妥,”因想起媚儿,儒荣心里更是难过,“咱们且不要再说下去,我再细想想吧。”
儒定见大哥态度强硬,一时只得按下不提,二人便静静喝茶。
儒荣见气氛有些僵硬尴尬,为求缓和遂问儒定道:“你路上辛苦了,叫你一人过来,又赶得急,只怕身子受了不少委屈。”
儒定笑笑道:“大哥如今也说起客套话来了,咱们身子有什么?左右也就是老爷一句话罢了。刚才大哥说不忍心二妹妹,其实咱们二人不已经是这样过了半辈子了?”
儒荣见这话心酸得不像,打眼细瞧儒定,片刻后叹了口气,接不上话来。
子规在儒荣身后观察了半天,于此时突然开口问道:“二爷,二奶奶如今可好?”
儒定见这话问得突兀,先是一愣,过后勉强笑道:“还好,还好!”
儒荣不知为何子规这样伶俐之人,会于此刻问出这样一个不妙的问题来,回头看过一眼后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得?跟你的丫头呢?”
子规笑着回道:“闻听得大爷晚上要来院里检查各人手艺,都忙着要献宝呢!我总是闲人一个。坐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走走。谁想就走到这里来了,又这么巧,正碰上大爷在这里跟二爷说话。我听了长新的话。原以为爷去了梅姐姐屋里呢!“
儒荣想想后,不禁笑了:“我原说要尝你一人手艺,你倒好。全交给丫头们,自己倒托懒出来瞎逛?怎么?早上出去一趟,还嫌不足?”
子规觉出对方有要遣走自己之意,当下也会心解意地一笑:“大爷既这样说,倒是青儿的不是了。青儿知错了,这就赶回去,亲自下厨做几道好小菜。晚间给大爷过酒如何?只不知,二爷用不用些?”
儒定自然说不必劳烦,儒荣也就依他,子规这便出去,自回院里去了。
只是临走时。她到底在门外听到了自己所问之事的答案。儒荣接着她的话,多问了一然:“你院里之事到底如何了?”
然后儒定回道:“她有了身孕,老爷再不会杀她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淡,可听进子规耳里,无异于睛天打下个雷霹雳,惊得她几乎站立不定,脚底一滑,险些从台阶上落了下去。好在她手快。赶紧扶住旁边的游廊柱子,方才将身子稳了下来。
儒荣的声音也接着传过来:“这是你行善了,想必你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儒定又答:“她心眼并不坏,再说,咱家到底也算对她有所亏欠,她爹也罢了。她有何罪?不过嘴头上坏些,也不犯就要了人性命去。此事只老爷与我二人知道,外人也不便相告。”
儒荣定了定后,方才又道:“你说得极有道理,尤其芩如,你可要多防着些,她二人素日不睦,当着老爷面更是闹过一场,她若知道,只怕要出花样,你的好心也就白费了。”
儒定要说些什么,子规再不想听下去,她要了解的已经了解清楚,如此说来,张家有后,安家亦多了条血脉了。
待回到院里,子规坐下来就命杜鹃寻三个小红漆盒子出来,三个需得差不多大小,能放得下三两件首饰即可。
“姨娘这时候要那东西做什么?”瘦雪见杜鹃在里面翻腾得满头大汗,好奇问子规道。
子规不答,却道:“走了半日,口也渴得很了,你去炖钟好茶来我喝。”
瘦雪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只得闭嘴走开去。
一时杜鹃总算寻出三个来,一是剔红梅花喜鹊纹样的,一是剔红石榴蜻蜓图样的,最后一样,则是个剔红送行图方盒。
子规见后眯起眼睛,只将那送行图打量个不休,杜鹃不解其意,以为子规看那图样精致细腻逼真,遂也开口赞道:“姨娘看这纹理多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