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林山县这样的偏远地方,人少地多,大量良田都掌在地方豪强手上,百姓不是不能开荒田,只是离村落都较远。这样的地方,远离人烟,多半已经可以算作荒郊野外,出行不便不说,还有一定危险性,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离群索居。
小青山口一带是进入荒谷的必经之地,倒也不是不能从其他地方进,只是这么一来,就得绕很远的道。
方天林也没想过要把所有入口都封死,这不现实,至少短期内是如此,但小青山口还是掌握在沈家手里为好,省得等沈家展起来后,到时候有人将小青山口封住,沈家连出个山都得拐七拐八,借道其他村落,这太过受制于人,不是方天林愿意看到的。
小青山口并不靠近村庄,那里一片荒芜,只偶尔有人在附近劳作时,上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收点山货,不过也只在外围逗留,一般农人都不会深入。
方天林请有经验的老农看过,这附近土地不算贫瘠,却也不是什么良田,开垦之后顶天也就达到中等田的水准,估计下等田中等田五五开的样子,也难怪这一片地方没人买。在有众多选择的情况下,这样的田庄经营起来确实不太划算。
方天林看中的也不是这些,买田买山林只是附带,先把这块地方划入名下,没了掣肘之后,以后想干点什么都成。反正山林税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山脚下那些荒田,即便县衙不给任何优惠,走正常程序,也能免税个两三年,在那之后才会开始逐渐加税赋,直到跟熟田税收持平为止。
就整个靖朝而言,依旧是地多人少,富裕的南方一带还好说,田地大都开垦完毕,荒地很少,其他地方可就不见得,西部北部都有成片地方无人问津,如此之下,朝廷自是鼓励大家积极垦荒。无奈生产力低下,这种情况一直没有太大改善,就是给百姓田地,他们都顾不过来,别忘了可还有田税在那等着,即便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方天林不是第一次见莫知县,对于他的出现倒是没太过惊讶。不过莫知县跟他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再没开口,一直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们办事,这么反常的行为,方天林就是想无视都难。
荒地不值钱,但在县衙造册入籍,数目一大,也颇为可观。这还只是对于方天林而言,对县衙来说,那就是平白多出一笔他们都能受益的钱。
林山县地处偏远,天高皇帝远,上缴国库的赋税极为有限,县衙官吏油水就来自于余下那部分。可惜,这里逃税漏税非常严重,不说地主乡绅,就是平民百姓,都有瞒报谎报。
莫知县已经尽力,依然只是让这种情况稍稍改观,要维持偌大一个衙门运转不易,对于沈家这样花钱买个安稳的人家,他是格外欢迎,这点倒是不拘泥于沈家一家。遗憾的是,本地人从来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无主田地占了就占了,真跟他们去掰扯这个,衙门就不用干别的事了。
当然,双方处于一个平衡状态,当地士绅也不会把事做绝,总得让县令有个立足之地,否则逼人太甚,莫知县撂挑子不干,下任知县还不知道是什么性子,还不如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维持眼下这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况。
方天林收好地契,正打算跟莫知县告辞离去,谁成想反倒被莫知县抢了个先。
“方老爷,随我去大堂坐坐。”
方天林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
落座后,方天林开口问道:“莫大人,不知叫我来是?”
“方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不过,这次叫你过来,还真有另外的事情商谈。”莫知县搁下手中的茶杯,一脸正色说道,“既然你买了小青山一带的山林田地,你是想在那建庄子是吧?”
方天林点了点头。
“你或买或雇了不少人,其中一些人并没在户籍上造册,架不住各村背后基本都有人在支持,各有各的小心思,一年过去,消息早就已经漏到我这,这我权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些登记在册的佃户,田税是不用缴,丁税徭役之类可是还要摊到他们上面,不知方老爷怎么个打算?”
方天林并非没考虑过这些,只是一直没人来催,他也就不过问。里头的弯弯绕绕明眼人都清楚,林山县上缴的赋税,恐怕半数以上都进了县衙官吏和当地士绅口袋,归入朝廷的反而只在少数。